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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西方政治史学的发展与展望

2001-01-23 来源:光明日报 刘 军 我有话说

在西方史学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政治史曾占据过主导地位,乃至人们认为历史就是政治史。这种史学延续了两千多年,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被称作传统政治史学而遭到批判和抛弃,代之而起的是新政治史学。

新政治史学的理论启蒙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德国史学家兰普雷希特对兰克史学的抨击,法国史学家亨利·贝尔创办《历史综合杂志》的新观念,英国史学家纳米尔对政治事件和人物社会背景与利益的分析,美国史学家F·特纳、C·比尔德和J·鲁滨逊等倡导的新史学运动。当时这批新史学的代表人物呼吁研究人类历史中的全部活动和影响人类活动的全部因素,注重社会结构分析,多角度、多因果地研究和解释问题。所有这些极大地开阔了史学家的视野和研究范围,对现代西方史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新史学思潮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也受到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影响。马克思主义作为哲学和总的观念,在转变史学研究方向、注重社会经济背景、人民群众历史作用、阶级分析和史学理论等五个方面对史学家的思想产生了影响。

60年代在国际上是第三世界民族独立和解放的高潮时期,在西方社会内部是下层或弱势群体意识觉醒的时期。在民权运动、新左派运动、学生运动、黑人运动和妇女运动中,以往被忽视的人们的活动改变了传统的政治日程,引起了包括史学家在内的学者们的关注。同时,政治学行为主义理论的盛行,法国年鉴派社会史和英国马克思主义学派对下层群体的研究和以计算机为依托的计算方法的发展,从各方面为新政治史学的兴起创造了条件。

新政治史研究有以下主要特点:一是扩大了政治史研究的范围,这个范围很大程度是由人们对政治范围的理解所决定的。在传统政治史学中,政治指的是国家、政府、总统等上层政治和权力;而在新政治史学中,政治概念被平民化了,凡公共领域皆有政治,甚至家庭和私人领域也事关权力的运用。由于政治和权力内容的扩大,以往被遗忘的民众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等日常生活有了政治意义,并由此进入史册。但这也使政治史范围过大以至失去了自身的特点。二是自下而上地研究历史。重视以往被忽视的下层民众的政治和历史作用,是对以往政治史研究偏颇的一种纠正和补充,既是政治史发展的一种进步,也是历史观念的进步。但是,从方法论上看,“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都是片面的。从美国历史实际看,政治也不是真正地由下层、由民主决定的。三是以社会科学主要是政治学的行为主义理论为指导,在方法上由定性描述转向定量分析。跨学科研究、引进理论模式和定量分析,有促进政治史研究科学化的好处,但它必须顾及政治史是一门人文学科的特点。新政治史在许多方面没有把握好尺度,使政治史研究日益变成了枯燥的技术分析,失去了政治史原有的个性化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情节描述,脱离了广大普通读者。总之,新政治史学的优点突出,缺陷也很明显,这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它能迅速兴起、但在仅30年后又需作出较大调整的原因。

80年代初以来,新政治史学在其上述缺陷不断受到批评的同时,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一是叙述方法的复兴。通俗地说,叙述就是讲故事,它需要个性化、情绪化和时间性强的题材,非常适合政治史。名人经历的丰富多彩、宫廷政变的阴谋诡计、战争场面的紧张激烈等都是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二是鉴于政治史研究内容过泛,学者们不断呼吁政治史的综合,尽管以什么来综合并不一致。有些人主张以社会矛盾、阶级矛盾为主线;有些人认为应以对政府、国家和公共政策的研究为中心。三是在研究倾向上,由轻视上层、强调下层转变为对上下层同样重视。在重新重视上层政治的转变中,也有传统史学观念的回潮。但总的说,新政治史学的转向不是向传统政治史学的回归,而是在两者的合理因素重新组合基础上的一种新的发展。

通过对政治史学史尤其是近半个世纪以来发展的简单回顾,可以大致预见其新世纪的一些基本发展前景:首先,在历史学中,政治史是不可或缺和不可替代的。政治活动是最基本的人类活动之一,它渗透到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只要历史还是人的历史,它就在很大程度上是政治史。因为不管人们愿意与否,在目前的生活中,政治(尤其上层政治)仍发挥着重要作用,政治仍是衡量历史、现在与未来关系的重要尺度。第二,政治史与其他史学分支的关联性决定了它在未来的史学发展中仍将起到重要的带头作用。由于政治和权力现象在社会生活中的广泛性,政治史与许多史学分支学科有不解之缘,出现了政治思想史、政治文化史、政治社会史、妇女政治史。可以肯定,政治史在新世纪将有更全面的发展,政治在史学中的地位也将被重新评价。第三,由于政治史与现实的密切关系,其研究有政治化倾向。政治化影响来自两方面,一是现实社会思潮和社会运动的冲击,如60和70年代民权、反战、学生和妇女运动对新政治史的影响;二是官方或有政治背景的基金会资助某些研究项目,或直接招募学者到政府机关从事特定项目的研究。政治史与现实政治的密切关系增加了政治史学的难度,阅读政治史著作尤要注意作者写作的时代和社会政治思潮背景。第四,政治史不再是昔日的政治事件和政治人物的编年志,它已经并正在同社会生活史的方方面面发生着联系,构筑着新的庞大的政治史体系。在这个体系中,少数民族、土著、劳工阶层和妇女等以往的弱势群体都将占有一席之地。无疑,随着政治史范围的扩大和研究对象所涉及的各方面关系的广泛,政治史研究将变得更为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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